昏暗的灯光足够将我的情绪掩埋彻底,我笑着回应。 不会的,我喜欢。 现在想想,那时的我真热衷于自己骗自己。 眼前的视线忽地被挡住,头顶传来陆晏的声音。 “对了,婚礼的宴厅菜单出来了,你看看有没有不喜欢的?” 婚礼的日期定在一个月后,现在正是什么都要处理。 刚要开口,被电话打断。 “工作上的事,我去处理。 陆晏说着,走到阳台,身影在磨砂玻璃外变得模糊。 我却像是被湿淋淋从濒死的海域捞起,风一吹,透骨胆寒。 就在
“莫非项目是假,为了把我们赶走才是真吗?”
三年前,拆除项目刚刚动工,顾晟淮就叫停了进程。
曲秋萍走了,苏婉也没有下落,他们从前的回忆化作灰烬,他不愿再失去孤儿院。
失去那个和苏婉相识相知相依相爱的地方。
直到现在,那栋被挖得只剩半边的小楼,还立在原地。
独守着残破的回忆。
“不是,我从前也住在那里,在孤儿院住了好多年。”
这一刻,从前极力隐瞒的过去,好像也没那么难说出口。
顾晟淮暗自紧了紧拳。
“苏婉,你只是把我忘了,从前我也住在这里。”
“我们一起长大,离开孤儿院,结婚,我们相爱了很多年。”
“是我的错,我看不清自己的心,把你弄丢了。”
话音倏然顿住,顾晟淮张了张嘴,勾起一抹自嘲的苦笑。
“你也把我忘了。”
苏婉神色一凛,却不回答,只让曲秋萍将安安领了进去。
门关上的瞬间,苏婉沉了口气。
“顾晟淮,我从来都没有失忆。”
“我只是不想再跟你有交集而已。”
平淡的话不带半分情绪,却振聋发聩。
顾晟淮懵然站着,脑中一片空白,却像是五脏六腑都挪了位一般。
好半晌,他才听见了自己的声音。
“为什么?”
声带震动得勉强,连心都跟着发颤。
苏婉却如无事人般坦然。
她笑了笑:“因为我一直都听得见。”
“我听见你说我很廉价,我是残废,我是你和秦玖玖感情里的污点。”
至此,苏婉别过眼,语气缓缓而下。
“顾晟淮,你对我的每一次羞辱,我都听得见。”
随着她话音落下,过往的一幕幕瞬间出现在眼前。
那么多次他毫无顾忌地开口,成了一道道刀锋,一笔一划落在心上,又深又重,直迸溅出一路的血珠。
顾晟淮只能一错不错看着苏婉,眼底震颤。
“对不起”三个字在舌尖饶了又绕,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。
浅薄到一无是处的道歉,出口只能是笑话。
僵持半晌,身后忽然传来清浅的男音。
“繁繁,该回家了。”
越过顾晟淮,苏婉向后望了望,瞬间荡起笑意。
顾晟淮回过头,见来者是陆晏,此刻正一身休闲服,手上领着一只塑料袋。
张记牛肉的招牌牛肉煲,这么多年还是依旧。
苏婉很喜欢吃,从前顾晟淮还未被季家认回,每次发了工资都会带一份回家。
那时的他,哪怕赚了一块钱都想全部给苏婉。
可后来,他有了数不清的一块,却开始嫌弃苏婉只要廉价的一块。
“好。”
苏婉应着,越过顾晟淮上前,亲昵挽住陆晏的胳膊。
离开前,她再没看过顾晟淮一眼。
她不在乎了。
院子里重又变得安静,好半晌,顾晟淮叩响了大门。
是安安开的门,挡在门口像是炸毛的小兽。
“你还要干什么,你是坏人。”
曲秋萍连忙上前:“季总,安安还小,他不是故意的。”
“他说得没错,我的确是个坏人。”
顾晟淮摇摇头,又整理好情绪。
“我这次来,其实是为了三年前的拆迁安置补偿。”
“当年因为手下挪用公款,导致补偿没跟进是我的失误。”
曲秋萍愣愣听着,却见顾晟淮又抬起头,朝她温和一笑。
就仿佛他不是什么雷厉风行的季总,还是那个被苏婉从阴郁的泥潭里拉出来的顾晟淮。
她一时失神,还是将顾晟淮迎了进去。
两人聊得很快。
顾晟淮早已拟好条例,上面的补偿超出了规定的五倍有余。
“季总……”
曲秋萍刚刚开口,犹豫的瞬间又被打断。
顾晟淮垂下眼,声音平白添了些小心翼翼的试探。
“您像以前一样叫我小笙就好了。”
……
回程的路上。
窗外的街道飞速倒退,星空顶下,陆晏缓声开口。
“在想什么?”
我一愣,回过神来。
“没什么。”
这是实话,我的确只是在发呆。
陆晏却对着回答不满意,语气带上浓烈的醋意。
“还在想顾晟淮吗?那我算什么,早知道就不救你了。”
两年前,在夏威夷,我落入海中险些窒息,是陆晏开着摩托艇σσψ过来,把我捞了回去。
空气大口灌进肺里的那一刻,我紧紧抱住了他。
几个月后,在昏暗逼仄的狭小杂物间里,陆晏也紧紧抱住了我。
他说:“苏婉,别丢下我。”
回忆散去,我笑了笑。
“可以啊,那你就眼睁睁看着我死掉。”
“那不行,”陆晏摇摇头:“没有你我可怎么办?”
前排的司机知趣地将定制窗帘拉上,习以为常。
陆晏倒是没再继续,只是将桌板拉开,把牛肉煲端了出来。
“先吃东西吧,我饿了。”
塑料盒打开,香气瞬间弥漫开来。
陆晏将一次性筷子递给我,又反手从车载冰柜里掏出两瓶饮料。
不管是飞国际航线和海外集团谈数十亿的合作,还是在上千万的车里吃路边摊,他都能做到游刃有余的自然。
四十几块的牛肉煲放在四万多的定制桌上,陆晏半点不觉得廉价。
最后一口米饭咽下,车稳稳停在路边。
下了车,面前时高耸入云的公寓。
一梯一户的公寓,电梯一路来到67层。
这是陆晏在国内的住处,有时我要回孤儿院,他会陪着我在这里休息。
进门,窗外飘着云,室内一览无余。
除了承重的墙体和浴室以外,陆晏几乎将所有墙都敲了个干净。
源自他小时候的心理阴影,不是什么狗血的豪门秘辛,只是在国外旅游遇上游行,陆父陆母以为出了暴动,爱子心切地把他塞进了厕所的隔间里。
在隔间里锁了一个晚上后,便留下了这么个毛病。
我有时嘲笑他。
“你这样的,放在总裁小说里都会被骂老套的剧情。”
陆晏也不在意,只凑到我面前。
“那又怎么样,你不觉得我老套就可以。”
他说着,颇为老套地打了个响指,指尖变出一条项链。
“喜欢吗?”
陆晏在国外长大,很喜欢弄些一惊一乍的惊喜。
我配合地佯装惊讶,心底却是实打实的开心。
在此之前,我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过惊喜。
曾几何时,在一次聚会,我照旧卡着点去接喝了酒的顾晟淮。
昏暗的包厢内云雾缭绕,我听见顾晟淮的朋友奚落开口。
“季少,今天是情人节,你没给苏婉准备礼物吗?”
“她那点油水可只能从你这里捞了。”
话音落下,嘲笑声响彻包房。
富家子弟向来恶劣,惯爱奚落阶级不对等的人。
只是像我这样名正言顺的妻子被奚落,还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。
大抵是顾晟淮的纵容,让他们有恃无恐。
震耳欲聋的音乐中,我听见顾晟淮不以为意的声音。
“今天情人节吗?怪不得你们散场这么快。”
我的心沉了沉。
他不记得……
我还以为是他知道情人节,这才比往常提前了一小时,来的路上都在欢天喜地。
不等我进去,顾晟淮又懒懒开口。
“她都快到了你才说,你女朋友那个包是新的吧,开个价,我买了。”
后面的话我再听不清,只能装作镇定走进去。
忽略那些惹眼不怀好意的眼神和嘲讽,受宠若惊地接过一只崭新的香奈儿。
顾晟淮给我打手语:包装刚刚不小心碰坏了,你不会介意的对吧?
对吧?
我捏着包带,手指发凉。
顾晟淮就连敷衍我,也不愿仔细找个更好的理由,将包里浓烈的女士香水味掩盖过去。
昏暗的灯光足够将我的情绪掩埋彻底,我笑着回应。
不会的,我喜欢。
现在想想,那时的我真热衷于自己骗自己。
眼前的视线忽地被挡住,头顶传来陆晏的声音。
“对了,婚礼的宴厅菜单出来了,你看看有没有不喜欢的?”
婚礼的日期定在一个月后,现在正是什么都要处理。
刚要开口,被电话打断。
“工作上的事,我去处理。”
陆晏说着,走到阳台,身影在磨砂玻璃外变得模糊。
我却像是被湿淋淋从濒死的海域捞起,风一吹,透骨胆寒。
就在刚才,手机屏幕亮起又被拿走,来电显示的号码在我面前一晃而过。
是那个想将我卖掉的亲生父亲。
街道上车水马龙。
正是晚上散步的好时间,街道两旁摆着成片的小摊,香气纷纷交杂在一起。
我肚子空得厉害,看着琳琅的小吃街,却什么也咽不下去。
手机又响,拿起,是陆晏打来的电话。
短短几个小时,他给我发了成千上百的消息。
无名指上的钻戒还熠熠生辉,再过一个月,就是我们的婚礼。
我捏着电话,不想接也不想挂断,索性调成了静音。
心里乱得厉害,我有些恍然,不知是该去想我的父母,还是陆晏,还是他们究竟是如何联系到一起。
三年前,在岌岌可危的孤儿院里,我的亲生父母找到了我。
我的妈妈紧紧抱着我,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让我误以为她对我是真的关心。
可直到,我回到那座不输季家的奢华别墅里,才知晓他们的另一个目的。
舒老爷子病重,需要一个肾。
“繁繁,爸爸知道你从前过了苦日子,以后爸爸妈妈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。”
那个名为爸爸的男人紧紧握住我的手。
“但现在你三个叔叔都在等着分家产,你孝顺爷爷,爷爷给我们家的就更多。”
他说得言之凿凿,我的妈妈坐在一旁抹着眼泪。
可直到现在,我们才认识不到两个小时。
我才知道